大明那一年:第二十一回 火灼冰雪1
来源:哔哩哔哩     时间:2023-08-30 10:07:24

青史书,乱世录,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当时明月,几度春秋,风口浪尖铸传奇

望极天涯无尽处,飘摇路谁人共命途


(相关资料图)

万里关山,寂寞龙潭明或暗,正邪黑白谁评说

天地大,总无涯,烽火烈焰,千载多少云烟

机谋智计,步步为营,今朝物换星移

浮世深长路遥,知行合是谓道

风云裂变,生死无间何所恋,笑看红尘万事迁

绿竹畔,陌上花,情义肝胆,多少爱恨嗔癫

士为知己,生死约定,追觅飘渺因缘

碧血叱咤,燃尽风华,丹心笑颜灿若云霞

千秋天下,青山依旧日月照,惊心动魄几时归

气势磅礴的历史画面,波澜壮阔的内外风云,

明争暗斗的朝堂矛盾,变幻莫测的君臣关系,

忠奸难猜的兄弟情义,复杂微妙的男女恋情……

《大明那一年》贰:风云裂变 第二十一回 火灼冰雪

几年后,天启皇帝登基,魏忠贤的权势越来越大,只手遮天,将高寀调任京城,天启年间逐级升迁,适逢兵部尚书程岱反魏辞官,魏忠贤则令高寀充任兵部尚书高位。素玉说自己参神拜佛,就是为了帮魏忠贤赎罪,把魏忠贤的每一个罪孽向神灵祷告,祈求阻止魏忠贤这个恶魔祸害天下。  

在几年前,魏忠贤把这对玉手镯差人送到高寀处,叫他还与素玉。素玉一直在高寀的尚书府,魏忠贤从不和她见面,也可以说是不敢和她见面,魏忠贤虽是她生身之父,但于她并无养育之恩,高寀当然知道魏忠贤不露面的用意,一是魏忠贤没脸见素玉,二是魏忠贤做了太监选择忘却子嗣这回事,不会再认回来。

魏忠贤自阉进宫以来,早已不去过问那个被他卖掉的女儿,若不是高寀找来素玉,他根本不会主动去找,也从没想起过他还有个女儿,更别说养护照顾,即使现在高寀找来,他也避而不见,选择遗忘,他没有一点怜子之心,护犊之意,在他心目中,亲情人性都可以不要,唯独不能少了高官厚禄和荣华富贵,他坚定不移的只管抓他的权位和名利,他推崇无情的为人作风,他泯灭一切人性,他那种变态非人之心昭然若揭暴露无疑。  

任青阳一面看一面寻思,看完这封长信时,已是泪流满面,拜别住持大师,心神一片波澜起伏,走到客栈才想起不能让初九发现自己的心事,强压下悲戚的情绪,整了整流泪的神情,便去问客栈掌柜兵部尚书高寀的府邸在何处。

掌柜说这么大个官的住处,在京城很好找,说了详细地址。任青阳清楚地记下,决定晚上就去见姐姐。这时天已经快黑了,初九见任青阳回来了总算放了心,问长问短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任青阳随口应付着,说京城这么大,她一逛就逛久了点了。  

听任青阳这么说,初九将信将疑,也不敢多问,细细看她的眼睛,发现她哭过,本想追问任青阳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她会哭过,却不敢再问,因为初九知道,任青阳不想说的东西,问也没用,反而适得其反,惹她不快,她如果想说自己会说的。

当下初九也装作若无其事,说青阳姐饿了吧?我去端饭菜上来,陪你一块儿吃。任青阳点点头,靠在椅子上,很疲惫的模样,初九满脑子的疑惑,只见任青阳话也懒得多说一句,他倒有些心疼的感觉,想关心,却又不知从何问。

两人吃过饭后,初九在自己的房间一直担心任青阳今天出了什么事,左思右想,他忍不住终于还是去找任青阳,一推开门,竟见任青阳身着一身夜行衣,头上也系着夜行帽,似乎在意料之中,初九没有很惊讶,只是不明所以,怕被别人发现似的快速把门一关,低声问道:“青阳姐,你要到哪儿去啊?”  

任青阳见初九进来,神色有些惊惶,想着刚才回来时自己想掩饰却没掩饰住,随口道:“没有啊,打算去楼下散散步嘛。”初九诧异道:“啊?去散步穿成这样子?你不用骗我了。”任青阳道:“我的事轮不到你管,你别管我了好不好。”

初九无意的一扭头,看见桌子上放着一把剑,暗暗觉得事情不简单,道:“你还要带剑?青阳姐,如果你还当我是你弟弟就告诉我吧,除非你从来只当我是你买来的下人。”任青阳道:“你这招激将法实在上不了场面。”初九道:“我知道什么事都瞒不过你,但是你有什么不能告诉我呢?”  

任青阳道:“我不想你知道得太多,知道多了就是麻烦。”初九道:“虽然我不知道你要干什么,但是我也看见你提着剑要去干了,你真不想让我跟着你,除非你现在就杀了我。”说着拿起桌上的剑递到任青阳面前。

任青阳并不回答,只接过剑重重的又放在桌上。初九被她这一举动弄迷糊了,忽然心念一转,问道:“你要去杀魏忠贤杀高寀?”任青阳道:“你以为我会这么白白的去送死吗?”  

初九道:“我就是怕你会。以你的个性我真怕你会玉石俱焚。”任青阳道:“杀那两个恶魔,犯不着陪上我的命,如果陪上我的命,那两个恶魔必死无疑,那我倒一定去做。”初九急道:“青阳姐,你真要去杀……”

任青阳一摆手,道:“你放心好了,我要报仇,却不是没有脑子。今天我们见到的那位素玉姑娘,她是我姐姐。”初九惊讶道:“是你姐姐?”任青阳点点头,讲了方才在白马寺的事情。初九道:“你现在要去尚书府?”  

任青阳道:“去见我姐姐而已嘛,你不用这么紧张。”初九道:“可那是高寀的府邸,守卫森严,我一定要跟你一起去,万一有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嘛。”任青阳道:“好。”说着一指倏出,凝聚气力,正戳在他胸口肋下的大穴。

初九完全没想到任青阳口上应着却忽然出手点倒他,冷不防哑穴也被她随手制住,叫喊不得,哼也没哼一声,便软软的垂在床上了,任青阳苦笑道:“你且在这里躺几个时辰,穴道自解。”说着转身拿起桌上的剑,飘然走出门去,初九大急,却叫不出声,只觉手足麻软,全身无力,见房门已然关上,只好等着。  

入夜上灯时分已过,夜色越来越深沉,任青阳去到尚书府,轻轻翻墙跃入。高寀府邸着实很大,任青阳找了一个来回还没找到姐姐住在哪里。时不时有在府中值夜的官差打着灯笼走来走去,任青阳在房顶上静静的观察着,见官差走远,她又静悄悄的跳下地来,四下环顾,极尽小心。

不一会儿,听得有脚步声从远而近,便在远处隐住身形。回头一望,见有一个人提着灯笼往这边走了过来,看身材是个中年男人,那衣着是府中的家丁模样。任青阳腾身而起,施展轻功跃至他身后,将剑架在他颈项上,低声喝问:“说!素玉小姐的房间在哪里?”男家丁被这一吓,惊慌之极,哆哆嗦嗦的道:“你,你是什么人?”

任青阳冷笑一声,道:“快告诉我素玉小姐在哪里,我便饶你不死。”将剑更逼近那家丁的皮肉,那家丁感到一柄冰寒彻骨的利刃已然快嵌入他咽喉,惊得不敢有丝毫迟疑,慌忙道:“在,在东面楼。”任青阳抬手重敲他后脑,将他打昏,藏在园中的假山之后。

这时却见不远处有个丫鬟捧着一木盘,上面乘了一只碗,徐徐朝这边走来。任青阳闪身藏在假山后面,寻思:“这丫鬟是往东走的,难道是给姐姐送药的?跟着她去,也许就能见到姐姐。”忙在后面悄然跟着。在高府中拐了几拐,来到后花园外。

任青阳远远看着,见那丫鬟进了一个院子,走去房间敲门道:“小姐,药煎好了。”屋子里有女人低低应了一声。任青阳一听到她声音,不禁惊喜交集,心道:“是姐姐。”但见丫鬟走了进去,一会儿将空木盘带了出来,走出了院子。 

任青阳脚步轻捷的迅速跑到房间外推门而入,只听得一个女人的声音惊呼:“是谁?”任青阳关门一回头见到的正是素玉,她的姐姐冯素玉。任青阳一边走上前去,一边拉下脸上蒙着的黑巾,低声道:“姐姐,是我,我是青阳啊。”语调中流露着悲喜交集。

冯素玉一见到久违的妹妹的面庞,惊愣一瞬,顿时喜形于色,跟着就落下泪来,哽咽道:“青阳妹妹?是你?真的是你?”说着快步迎了上去,两人抱住一团哽泣了起来,心里涌起千般感慨万般思绪,亦悲亦喜,姐妹相见得偿所愿,说不完十几年来的悲欢离合,人世沧桑。  

任青阳道:“姐姐,你留在白马寺的那封信我已经看到了。”冯素玉喜道:“你看到了?你到过白马寺了?”任青阳点了点头,道:“是的,就在今天。”冯素玉道:“那封信是确是我写来留给你的。真是万分感谢住持大师。”

任青阳道:“是住持大师领我去禅房,把你的信交给我的,事情的始末情由现在我都一清二楚了,姐姐你可以放心了。”冯素玉点了点头,道:“我把一切的一切都写下来,请求住持大师代为收藏保管,期盼若有一日,老天爷开眼,你能在机缘之下来到白马寺,住持大师便将这封长信交与你,就是了了我的心愿。” 

任青阳道:“你写那封信的时候我根本不在京城,你又怎么知道我有可能到白马寺?”冯素玉道:“我从高寀的手下那里听得前阵子魏忠贤率厂卫人马到宁夏关,到五福客栈找寻信王,还听说那客栈的老板叫任青阳,我就想到是你。当年义庄大叔告诉我,他的朋友一个叫郑崇福的人带你远走高飞去了西北荒漠宁夏边关。当我听说那客栈的掌柜人称福叔,我肯定那个任青阳就是你,你就在那里。你知不知道当我从别人那儿听说你的名字我有多开心吗,十多年了,我们姐妹不曾见面,只是听到你的下落我已喜极而泣。”  

任青阳听着又流泪了,道:“当我看到你的时候,我都不敢相信那真的是你,我以为是我眼花了还是思忆成狂了,当我知道姐姐你尚在人间的时候,我不管这里是高寀的府邸,我也要来见你。”

冯素玉垂泪道:“傻孩子,这里的确危机四伏,你不该就这么闯进虎狼窝的。平常我这里很少有人来,还好高府没人发现你进来。我之所以留那封信就是我知道,五福客栈没有了,你终有一天会到京城,你就可能有机缘看到那封信。”

任青阳道:“姐姐真是用心良苦,你知道我会来找高寀报仇,很快就会来京城,所以你就事先写好那封信留给我。”冯素玉道:“你以为你一个人就可以对付得了高寀吗?千万不可以死相拼。高寀此人老谋深算阴毒奸诈,他的武功深不可测,贸然行刺无疑是飞蛾扑火,你要三思而行啊,不必为此而枉自送了性命。”  

任青阳道:“姐姐你叫我不要报仇?难道我爹我娘他们白白枉死就这么算了?还有福州那么多无辜死难的百姓呢?我跟高老贼仇深似海势不两立,就以消灭高老贼为己任,别无他选。任家那么多人被他害得家破人亡,即使眼前是刀山火海,我也不惜一闯。”

冯素玉道:“高寀和他的党羽狼狈为奸盘根错节,没那么容易对付,更不是你一个人就可以对付得了的。就算你报了仇又如何,最终你也会陷入万劫不复,得不偿失。姐姐……姐姐只有你这一个妹妹、你这一个亲人,姐姐没有能力保护你,姐姐只想你安好,只想你没事。”  

任青阳听闻此言,不经意的就想起了凌云冲,想起在密道里,他对她说的那番话:“仇恨可以让人活下去,可是在仇恨中支撑的日子是痛苦的,人应该活在光明里,而不是仇恨中。我知道虽然你选择了报仇,但你的心底却没有丧失光明。你现在仍然是一个光明烛照的人,真诚善良,永远保持住,不要因仇恨而堕落,成为黑暗的玩偶。路,是自己走的,方向,是自己选择的,自己的一生应该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也许你不了解,只有在黑夜里行走过的人,才知道光明的可贵。”  

任青阳想到这里不禁心中一暖,道:“我明白姐姐的好意,你放心,我答应你,我不会横冲直撞,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我还有朋友,我会和他们一起扳倒高寀。高寀作恶多端,曾经我认为一刀杀了他就一了百了了,其实我还有所不知,前些时候,我听我的朋友说高寀通敌卖国,这么看来,如果一刀杀了他太便宜他了,他所害的人实在太多,只有清算他的罪行,才能替枉死的人昭雪。”冯素玉道:“高寀通敌卖国?他果然掩藏的极好,我在他身边这么多年,竟没发现一点端倪。”  

任青阳道:“高寀瞒天过海的手段有板有眼,别说是你,孙承宗将军也说他怎么也没想到是高寀,他派人打探来的证据显示奸细在东厂,谁能一眼看穿那么容易知晓这背后居然掩藏了这么多鬼蜮伎俩。我打算盗得高寀通敌的罪证,就可以告发他,为我的家人报仇了。”

冯素玉摇了摇头,道:“你偷来的东西官府怎么会信呢?再说高寀府邸戒备森严机关重重险恶不堪,高寀的书房更是从不允许外人接近,要找得他通敌的证据谈何容易。”

任青阳觉得姐姐说的也有几分道理,问道:“高寀的书房连你也没进得去过吗?你是他的义女,为了表面上掩人耳目以示书房平常,他会准许随意让你进去吧?”冯素玉道:“高寀一贯谨慎小心,虽然他说我可以随时进出他的书房,可是钥匙我却没有,我去的时候他往往都坐在里面,不是办公就是阅览,如此一来怎能查到证据。”  

任青阳冷哼一声,道:“真是只老奸巨滑的老狐狸。”冯素玉道:“高寀最可怕的地方就是他戴着一副忠厚老实的面具,装得克己奉公,兢兢业业,暗地里却干着骇人听闻的勾当。”

任青阳道:“难怪他现在仍稳坐泰山,位高权重,表面上看不出一点贪赃枉法的迹象,要诛灭他,可不能硬碰。”冯素玉道:“其实我早已有毒杀高寀的计划,只是前不久才找到机会实施。”任青阳一惊,关切道:“姐姐你有没有事?有没有被高寀发现?他有没有加害于你?”  

冯素玉道:“高寀患有头风之症,遍访名医无人能治愈,一年前他在京城大医馆请来一位女大夫,名叫张无可。”任青阳条件反射似的插话道:“张无可?”猛然想到一年前,在五福客栈她救的那位在荒漠里迷了路又被蝎子蛰了的女大夫就说自己叫张无可,难道是同一个人?任青阳不自禁的这样想,听得冯素玉问道:“妹妹你认识她?”任青阳把和张无可认识的经过大致说了一下。  

冯素玉道:“原来是这样。她开给高寀治头风的药方大有疗效,当中有一味药物叫做藜芦,镇痛宁神,是治头痛必用之方,不过只能镇痛,未能根治。有一次下人粗心大意将我熬参汤的药罐和给高寀熬药的药罐调换了,正要端参汤给我喝时,幸好给无可大夫看到了,她告诉我说,藜芦和参类药物相克,药性相冲,一旦遇到参类,就会引发藜芦的毒性,尤其是治疗哮症这种七星参,如果和藜芦一起吃进肚子里,不出两三个时辰,就会毒发身亡,这碗参汤不能喝了。

”我问高寀那碗药他喝了没有,无可大夫说高寀曾经喝别的大夫的药里面也有藜芦,他应该早就知道此理。后来无可大夫被高寀安排进了皇宫做女史。我知道高寀在花园种了一些菊花,吩咐花匠精心栽培,他有头风症,他除了有时喝药,常喝的就是鲜菊花泡茶饮,他喝茶之前,必以银针试毒,要是茶被人做了手脚,他定然会发现,他也知道藜芦和参药相克,如果在他的药里直接掺入七星参,虽然银针试不出毒,但他可能会尝到味道有所不同而警觉,为了以防万一绝不出岔子,我每次喝参汤都留下一些,找机会灌在他种的菊花下面,让七星参渗透进菊花里,等他每次喝菊花茶的时候自然而然的就混合了七星参,他再喝头风药遇到藜芦,就会毒发身亡。七星参和菊花溶在一起并无毒,银针是试不出来的,我就用的这个法子杀高寀,以策万全。”  

任青阳听着,暗暗佩服姐姐的这番心思,前段时节正值菊花盛开的季节,高寀必是喝得很多,但是高寀现在没有死,那姐姐下毒不是被他发现了吗?高寀生性残酷,如果被他发现了,岂能善罢甘休,放过姐姐?可是现在姐姐安然无恙,这是怎么回事?难道高寀因忌惮魏忠贤,所以放了姐姐一马?但以他一贯阴险毒辣的手段,秘密杀掉姐姐,再说她是病死的,未必不能掩人耳目。

任青阳思忖至此,疑惑又担心的问道:“听起来这倒是个万全之策,可是也难保万一。后来怎么样?被高寀发现了吗?”冯素玉摇了摇头,任青阳不明其意,问道:“是没发现?还是不知道?”  

冯素玉不置可否,喃喃自语道:“倘若他发现了,为何他提也不提?这实在有点匪夷所思。”任青阳道:“我想他是发现了,不然他怎么还没死。但是他不揭穿,也没针对你,倒真是奇诡怪事。”

冯素玉道:“那天,高寀叫我去他书房,我看见他桌案上放着一个茶碗,里面泡的正是菊花茶,他脸色青黑阴沉可怖,沉声说道:你知道为什么叫你来吗?我听他这话的口气,已猜到他发现茶有问题,他将茶碗放在桌案上,就是告诉我他已发现茶有问题,我只漠然不答,看他怎样,大不了杀了我。我以为他会震怒动手,可是出乎我意外,片刻之后,他口气一变,声色俱厉居然化作和颜悦色,慢条斯理的讲了一个故事。”任青阳问道:“什么故事?”

冯素玉道:“是他自己的故事。他说,很多年前,他和一个姓薛的巡漕御史共事,有师生之谊,他和这个巡漕御史的女儿薛如忆相爱,奈何她父亲不应允他们的婚事,要把她嫁给达官豪门一个素不相识的贵族公子,他说花轿来迎娶那天,他的心都要碎了,他说他知道到了最后的关键时刻,如果再不采取行动他可能会后悔一辈子的,就在这天,他劫走了薛如忆,他们私奔了。几个月以后薛如忆就怀孕了,他找了人来照顾,为了让薛如忆和还没出世的小宝宝能过上好日子,他就拼命去赚钱,他跟着一帮晋商去了南方,贩茶叶和丝绸回到北方卖,不想那年南方闹兵乱,他就提早回去了。

“没过多久,他们听闻薛如忆的父亲因为寻女无果一病不起,其实薛如忆一直找人打听着她父亲那边的情况,现在有人带来这个消息,父亲的事对薛如忆打击很大,高寀说为这事薛如忆迁怒于他,从那以后,薛如忆就开始恨他,有一天趁他出门未归,薛如忆就离开了他。后来他在薛府找到薛如忆,但被拒之门外,那时候薛如忆的父亲已经重病身故,薛如忆怪罪自己郁郁而终,临死前才告诉高寀,她在回来的途中生了个儿子,她怕父亲看见会火上加油病情加重,不敢把儿子带回去,只好送了给人家,她给儿子取的名字里有个云字,但盼日后能够相认,就在儿子左肩头上刺了一朵红色的云彩图案。”  

任青阳听到这里,脑子里轰然闪现当日在五福客栈自己拉垮凌云冲的衣服,看见他左肩上就刺有一朵银红色祥云图案的花绣,刚好他名字里又有个云字,难道是他吗?纯属巧合吗?思绪错乱间,听得冯素玉又道:“高寀说自己因为薛如忆的死很伤心了一阵,他说当初他找到收养他儿子的那户人家时,他们已经搬走了,他找不着儿子的下落很是苦恼,他到处打听,才打听到他们把他儿子送给了浙江一户远房亲戚家,人海茫茫大海捞针,他花了很长时间才找到他儿子的下落,但是那个村庄失火了,祸及百户,他儿子又不知去向,生死不明。”

失火?浙江?任青阳只觉冷静不了了,她记得凌云冲之前有跟她说过他是浙江人,还有他背上那片令人过目难忘的火烧伤痕。想到这里,她的思绪顿时凌乱起来,心里不停的默念:“不,不是,不是他,不是他!”但这些线索都指向凌云冲,她心里不由得一紧,心中的谜团化做汹涌的浪花鼓噪起来。  

冯素玉继续说道:“高寀说这些年,一直在找儿子,直到最近,他终于找到了,他喜出望外欣喜若狂,他说他儿子现在就近在咫尺,很快他就能和儿子相认。他说他想给儿子积福,就当他不知道这菊花灌过不该灌的东西,什么人做的他也既往不咎。他对我说,魏忠贤没有一点怜子之心护犊之意,但他当我是他女儿。说起来,高寀虽然是利用我,但待我也算不错,我这个人质能受到他这样的待遇,算是奇迹。这件事以后,我每次去白马寺上香他都会加派人手跟着,名为保护实则监视,苍天有眼,我们姐妹总算重逢再见。”  

任青阳道:“是啊,感谢上苍,我能再见到姐姐。”说着又有些哽咽,寻思:“姐姐知道五福客栈没有了我就会到京城,她知道我将要来找高寀报仇,她怕我为了报仇陷入万劫不复得不偿失,她这样做其实是想保护我,只想我安好只想我没事。”恍然在脑子里闪过这个思考结果,登时大悟,说道:“高寀惯于用毒,精于此道,姐姐你的雕虫小技怎么骗得了他,你用下毒的法子始终存在危险。我知道,我知道姐姐你这么做是为了我,为了我。你想帮我杀掉高寀,帮我报仇,让我置身事外平平安安。”  

冯素玉见妹妹已然猜到已经明白自己的意图,心中满是欣慰之情,微微一笑,说道:“好妹妹,姐姐瞒不了你。如果我杀了高寀,你就可以远离仇恨远离死亡,去过着安闲快乐的生活,这是姐姐唯一的希盼。姐姐这条命反正也不长久了,多活一天少活一天也没什么分别,不如死得有点价值,能帮妹妹你做好最后一件事,我便得偿所愿。”

任青阳心底一阵感激,颤声叫道:“姐姐……”抱住冯素玉哭了出来,半晌才分开。冯素玉问道:“你是如何知道高寀惯于用毒的?”任青阳道:“就在不久之前,我按母亲的临终嘱托,将她的骨灰带回福州和父亲合葬在一起,在山上遇到了一个东瀛人,是他告诉我的。原来他是我客栈伙计初九的父亲。”接着将柴崎英纪和初九的事说了一遍。  

冯素玉叹气道:“哎,又是一个找儿子的爹。实在令人唏嘘,相见相认之时,却也是诀别之日。柴崎英纪为妻儿改过自新,像是已经脱胎换骨了。但让人意想不到的是,高寀还剩有那么一丁点人性,是不是真的洗心革面呢?”

任青阳道:“没想到高寀为了他儿子,不追究下毒的事,就这么放过你。这却也难怪,父子天性,他岂有漠然不动的理。”冯素玉道:“或许他不是为了谁,只是为挽回他自己仅存的良知。他自称无情,或许只是他虚伪的自尊而已。”任青阳质疑道:“可是你觉得高寀说的这个故事有没有假呢?”

冯素玉道:“当时高寀说到他妻子时,神色凄惶声泪俱下,说找到了儿子时,他喜笑颜开欣喜若狂,我观他神态脸色,不像是假的。”任青阳茫无头绪,心想:“也许这事看上去和凌云冲扯上了联系,我心里极不想不愿是他,所以总在找个理由否定这故事,真希望这故事就是假的,可是,既然姐姐这样说,可能不假,难道真的是他吗?不!不能是他!我不要是他!不是他!一定不是!”胡思乱想中,心底不由得喊了起来,半晌未缓过神来。  

冯素玉见她神色怔忡不定,秀眉深蹙,若有深忧,关心道:“妹妹,你怎么了?”任青阳回过神,便即问道:“姐姐,你知不知道‘血之亲’这种毒?”冯素玉奇道:“那是什么?”任青阳道:“你没有听过?”冯素玉茫然的摇头。

任青阳道:“这种毒是从东瀛邪蟒的毒提炼制成的,柴崎英纪说是他把东瀛这害人的毒药带到大明国来的,他恳求我到京城和我的朋友帮忙,务必毁掉这贻害无穷的毒物,让它在中土绝迹。当年高寀不但找他买了这种毒蛇制的毒药,还买了这种毒蛇来饲养,据他了解,如今高寀的府中还秘密养殖的有这种毒蛇。”冯素玉道:“如果高寀喂养有这种毒蛇,那应该在很隐秘的地方,我在高府这些年没有发现异状,我只觉得他对书房尤其注意。”  

任青阳问道:“他的书房在什么位置?”冯素玉道:“就在府邸的南面楼,和花园靠得很近。从我这里走过一个回廊就到了。”任青阳道:“他那么密切注意书房,莫非毒蛇就在那里面?可能书房里有地下室也说不定。”

冯素玉道:“这就不得而知了。他那么提防出入书房的人,我想里面或许有他通敌的函件书信之类的东西。”说到这里,冯素玉忽然猛烈的咳嗽起来,吐了一口血,任青阳不禁骇然惊呼,见姐姐用手绢擦了擦嘴角,抚慰道:“姐姐,今晚你说太多的话了,不要再说了,还有的事,慢慢再说不迟。”冯素玉明白妹妹怕她身体支持不住,微微笑道:“不,我要跟你说个清楚,你我再见难矣,迟得一阵就来不及了,你得听我说完。”  

任青阳不忍违逆她意思,只得道:“好,我听你说完,可是你别太费神。”冯素玉道:“姐姐对自己的病患早已心知肚明,虽然自知大限将届,却不以为忧,姐姐之所以忧心忡忡惴惴不安,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你,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你,因为姐姐还有很多话要跟你说,在见到你之前,姐姐天天虔诚祈祷,如今天随人愿,让我见到了你,终是如愿以偿,以后我便无所牵挂,可以心安理得了。”  

任青阳既难过又感动,失声道:“姐姐……”冯素玉拍了拍她的手臂,慢慢侧过身去,眼色望向窗外,虽然窗户是关着的,但她一双眼眸呆呆出神,似要望穿,怃然道:“你回到福建,给母亲上坟,你就告诉她,如果有一天有一只小鸟飞到她身边,就是素玉回去看她了。”

任青阳见她愁容满面,心里颇是难过,听了她这话不禁潸然泪下,心想姐姐知道那是任家的墓地,她这个外姓人和任家毫不相干,不能葬在母亲身边,何况她现在身体每况愈下,可能也没机会亲身去到那里祭拜母亲,泣声劝慰道:“姐姐,你别这么伤感……”话还没说完,这时听见外面有人在叫:“有刺客,捉拿刺客,抓刺客啊。”两人同时一惊,不约而同瞧了窗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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